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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和专一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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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31 00:32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和专一说再见

和专一说再见
      
   
    原来茨威格不仅仅写女人,他还写坟墓。
    这件事我一直到今天下午才弄清楚。那个时候我坐在她书房的钢琴凳上,左手手指夹着琴谱,右手捧着一本彩色的书。书上用不同的颜色标示着一些所谓的经典散文,黄色激情,紫色灵异,或者红色绚烂。我看到了那篇《世界上最美的坟墓》,作者框里写着那三个一周以前我才确定我钟爱的汉字。他可真是个天才,写什么都是最美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我见到了世上最美的女人,超过以前我所推崇的那些:小美人鱼,毛利兰,林黛玉,甚至李莫愁。可是似乎我就只会评论女人,除此之治疗白癜风专科医院外,我什么也比不上她。比如,她会弹秋日的私语,而我练习了十数分钟终于学会了喀秋莎和欢乐颂。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那个时候的我很默然的坐在那张黑色的琴凳上,叫她停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映在我的头发上,谢天谢地它总算显出了它该有的深褐红色。我左手手指夹着琴谱,几页纸飘飘扬扬,同时右手捧着一本彩色的书。突然间那书掉到地上,于是破坏了房间里的平衡感。我又对她说了一遍停下来,她终于把自己从手舞足蹈的状态中拯救出来,她眨眨她那双唯一显得生动的大眼睛,木然的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怎么了。每个周六下午明媚的日光下有老人们哼着歌,孩子们荡秋千,小狗们吧哒吧哒兜圈子。我却耗在这样一间空旷的大房子里,面对着这样一个从来都无比快乐的女人。我是不是疯了。我把我的时间堆砌在这个永远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天真妩媚的笑脸前,无处可逃,或者心甘情愿。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却问我怎么会让她停下来。道理可不是明摆着的么。我心里思考的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的新排序,可偏偏现实中有个不美的女人晃来晃去让我头昏眼花。那种差距感,像银河落九天的直泻而下的坠落感,准确无误的从我坚韧的视网膜滑向柔软的内心。随后,一塌糊涂,粉身碎骨。
    我忿忿的冥想的时候,她已凑了过来。宝贝,她说。宝贝你正着手写的小说呢。她的声音甜甜腻腻,仿佛千万缕沾满蜜糖和胶汁的丝,在平行的亿万个空间伸向我,满载着必胜的斗志,却只能无限的接近。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仍已经感觉到喘不过气。空气一下子不见了踪影,仿佛被吸光了。只剩下她永不知愁苦的脸缓缓的企图占据我整个视线。她一个指头上还套着个灰白的圆扣,一只丑丑的猴子在手下摇摇晃晃,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仿佛是要见证这常见的一幕高潮。You always win.我说。然后背过脸去。说实话,这女人娇媚的腔调让我想起无垠的森林中广阔的原野上那些风干的血迹,向落叶一般悄无声息的死亡随时蔓延也随时冷却。我闭上眼睛想赶走近在咫尺的她的影像,试了一遍,却无济于事。她像一个巫婆,已经把怨的种子播在了我的生命里。我怨她。是的,我怨她。
    正写着呢。我懒洋洋的加了一句。轻微的叹息声随即在我心里响起。我想起那是一部凝聚我心血的小说,我多少次在睡前设计它,在北京治白癜风的儿童医院梦里经历它,在醒后感叹它。但,我却不懂得珍惜它。因为最后迎接它的,总是忘记,一遍又一遍一遍接一遍的忘记。隐隐叹息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墙上褐色的挂钟,17:17。这就是说,我的又一个明媚的周六下午被糟蹋在这里,这女人这里,这个空旷的大房子里。我的命运甚至比不全国治白癜风最好医院上流浪着的散步狗,或者它们口里叼着的弯折的小草。
    可是有什么办法么。我站起身,对准门的方向,准备回到已余下不多的日光中去。西天的太阳正一点一点往下沉。我听得见它对我的召唤,它同时也能体会到我内心里不由自主的哀号。正当我全身心投入我即将到来的自由的那一刻,在门前,我的意思是当我伸出充满欢乐的手碰触到门把上忧伤的痕迹时,背后传来她的声音。什么小说,她问,叫什么名字。
    伸出的手只得停在门把上,不敢转动   为什么要说再见?我的思绪在刹那间乱了,它碎成了一堆小纸片。风一吹,所有的纸片便飞飞扬扬。有一些打着旋儿,有一些打着反旋儿,还有一些好像不见了。但我却没看清楚它们是怎么飞出我视野的。我艰难的张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并着的牙齿挡住了嘴里温热的气息,嘴角僵硬的弧度静止着,互相说服着,最后竟拉扯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但是她显然不满足于一个不合时宜的微笑所带来的无法解读的信息。她向前移了两步,把我逼到一个角落,重新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说再见。这个时候她指头上的圆扣已经滑到了最外的一个关节,声音也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在刻意的愉快表情下,显得尤其荒唐。
    嗯……我反倒轻松了。既然头脑只遗留下一片空白,那就随心所欲好了。我打定主意,然后清晰而快速的回答说,因为不自由。
    为什么不自由。她咬了咬嘴唇。
    因为太专一。
    为什么不喜欢专一。
    因为不浪漫。
    她显然有些困惑。因为我从她大大的眼睛里看出她在极力搜寻或者研究着什么,可是最后她终于还是无法理解。我们总算不是同一类人。这样很好。理解原本就是最复杂最极致的希冀。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我大步的走,听见她在我身后急切的叫宝贝,然后听见关门时一声沉闷的响。我仍只是走,没有回头,或者迟疑。我开始想起很多东西,茨威格,坟墓,女人,还有钢琴。可以称之为流泻而出的秋日的私语,和不能称之为流泻而出的喀秋莎和欢乐颂。还有什么,老人,小孩,可爱的日光,吧哒吧哒兜圈子的小狗。驶入我脑中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被我歇斯底里的喊出来   于是我突然静立在户外安静的草地上,面对着西天就快要沉下去的太阳,脚下压着被弯折的小草。浪漫与己无缘,和专一说再见。嗯哦,我说,抱歉,再见。说话的同时我像宣誓一般竖起左手五个手指。
    而几个小时后,我是说现在,在我又一次瞻仰描写了被我誉为世上最美的女人的茨威格的文字时,我右手的无名指轻轻划过早已疲惫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对她,要对我一如既往的专一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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