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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打不入(下)
北城稚柚。
银牌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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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5 11:0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打不入(下)

刀不入(下)
      
   
    镇里的棒大小伙子都上前式过,竟没一人能搬得起来。我的那个后来英武过人的小舅在一边冷眼瞅半天。对我爹说:“咱任家这多的汉字,一块刀剁了他。”我爹叹口气:“俺任家这里劫数到了,技不如人咋也不能毁了俺家这百代英名。”
      洪瘸子就是这时成了镇里的一个人物,当时他手脚俱全,丈把的身段,也长得一表人才,但整日游手好闲,从不正经在镖行行镖,成天就想取代我爹做镖爷,镇子里闹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却四下惹事生非。那天不知从哪里荡回来,多喝了点酒,迷迷糊糊跑来看热闹,脱口说了句大话:“这有什麽,也值得俺洪爷动手。”那怪人听见,起大石碾举起就砸在他面前,入地半尺深,洪瘸子猛惊醒,叫声:“娘呀,这沉个碾子。”但仗着酒劲,加上他死要脸面,从不认错:“俺,也就搬个碾子,大不了压死。”脱了褂子,运足气,一声怒吼。石碾竟缓缓从地里被拽出来。镇里人一齐叫好,号子喊得震天响,给他加劲加气。洪瘸子涨紫脸,伸长脖,竟真的抱起了大石碾,引得一片喝彩。洪瘸子兴起,叫一声:“亲娘呀,起哎。”千斤大碾就举过了头顶。可举起来就放不下.我爹举掌助了一把力。洪瘸子一声吼,大碾子平扔出手,但落地时还是砸住他一条腿。我小舅舞刀扑向那怪人:“剁了这畜牲。”镇里腿脚能动的都了家伙跟着我的舅舅们,一番乱剁,任他天大的手段也施展不开,竟活活被剁倒在井边。
      洪瘸子瘸了一条腿,待养好骨头的伤,下了地,丈把的身段竟被压得又短又胖。但名声传出去,那个力大无比的矮个子高人是栽在洪瘸子的手下,都说了不得,了不得。
      早先那个怪人就从未遇过对手,有人说他,这人身手了不得,就是太贪财了,太傲气了,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任家镖行的那个新镖爷是个瘸子,就是个不显山不显水的人物。
      洪瘸子干上了镖爷,用我大舅妈的话讲,这个瘸逼心黑得不一般。竟下令把那个被剁死的大力请问外伤后皮肤上有白色点怎么治疗啊怪人的肉做了包子,让镇里十几岁以下的儿子都吃一个。我是第一个,那时也不记事,真觉得好吃。吃完了被人摁着磕个响头,叫声镖爷。洪瘸子特意拉拉我的辫子:“老镖爷他儿,你还尿裤吗?”我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辫子根透进来,打个寒战,裆一热,尿了一裤。
      后来娶了我媳妇,为这病根,不知挨了他多少打骂。
      我爹对家里人说洪瘸子被我大舅妈这麽治一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吩咐少出门,少惹事。我的舅舅们说:“怕甚,俺任家还能怕他个瘸货,俺弟兄五个跟姐夫你哪个不是刀不入,响当当的汉子。”我爹说:“都莫在咧咧,总之一口内气咋也敌不了洋弹丸,往后不许惹是生非,莫与他瘸子争那口气。”我的五个舅舅向来不敢违我爹,真的老长一段时间连大门也不出。
      但事情却坏在我的手里。
   女人要做到神养睡养和食养   那天我媳妇没当心,让我一个人溜出去,正遇上洪瘸子领着他那些洋的手下在镇里乱窜,一看见我,猛勒住他那匹大青马,吓得我掉头就跑,洪瘸子在马上哈哈大笑,策马又拦住我。几匹大马腾起的滚滚黄土把我紧紧裹住,看见洪瘸子的一脸怪笑,我坐地就嗷嗷大哭。洪瘸子俯身一把擒住我的辫子,将我提起来:“小兔崽子,老镖爷他儿,咋出来的,这任家刀不入,也能出这麽个东西。”打马就奔了几十丈远。又淋了我一裆的尿,两眼发直,嘴角冒沫。我媳妇寻出来,一见,大叫一声:“瘸子,你撒手,俺回去叫人了。”洪瘸子心一虚,脸一红,顺手就把我扔在地上,领着人跑了,我媳妇一巴掌打醒了我。刚缓过气见是我媳妇,撇撇嘴没敢哭。“没出息的货,俺嫁你是前世欠你的,你哪是俺男人。”
      我大舅已养好了伤,正憋着一肚的气,一听,拔腿就奔出门,我媳妇拽上我的手也跟了出去。
      “瘸子,你个瘸子,咋这地不要脸,你还是个人吗?整治这半大的小娃娃。”我大舅猛擂镖行的大门:“出来,你个瘸子,俺今日让你好好受受。
      全镇的人都围来看,我爹我娘我舅们也赶来,要讨个公道。我大舅擂北京白癜风医院了半天门,就是不开。洪瘸子在里面喊:“俺啥时整治你外甥了,谁看见了,俺一堂堂的镖爷能干这样的事?”
      “瘸子,不要脸的瘸子。”我媳妇气得脸纸一样的白:“那他为啥尿了一裤。”
      “你家小兔崽子尿了一裤关俺甚事。”
      我大舅妈一蹦老高:“你个瘸逼,你那天咋发的誓,当屁放了吗?”
      “俺啥时发过誓,俺发过啥誓了。”洪瘸子在里面喊。
      我大舅倒退几步,深吸一口气,运足气,一肩撞上去,半尺厚的大门被生生撞断,一只脚刚迈进去,没等迈另一只脚,门里就劈啪响了一阵。我大舅哼也没哼一声,咕咚就仰头跌出来,胸口打了一排血窟窿,咕嘟嘟往外冒血。
      镇里人呼啦啦地往后退,我舅舅们想上前被我爹厉声喝住。洪瘸子的一个手下端着,缩头缩脑,探出管,小心地捅捅了我大舅,见没动静,这才壮了胆子探出头,伸手摸摸鼻息。洪瘸子在里面喊:“死了吗?瞅仔细。”“死了嘿。”洪瘸子一听,哈哈大笑,背起手,挺起胸,前呼后拥地拐出来:“他任家不是号称刀不入吗?这是咋了,死了,打死了。”伸出那条瘸腿踢踢我大舅:“你不是要犯上吗?怎了,象孙子一样躺俺镖爷的门前了?”
      我大舅妈当时就癫了,任谁也拦不住。还没扑出两步就被洪瘸子一打了个满头开花,哼也没哼出一声就栽倒,大张了嘴,攥了一手黄土。
      洪瘸子高声喊:“镖爷俺也是讲理的人,你任家总跟俺过不去,今天俺们就全都了结它,不是刀不入吗,就成全了你任家,依旧制,摆刀阵。”
      我爹怒目圆睁,双拳紧握,吩咐我的舅舅们备大刀钢。
      洪瘸子手一摆:“慢,那是啥刀阵,过了时了,现时是宣统年了,得摆俺的洋。”
      清一色几十杆洋在街两边的屋顶上指着大路。洪瘸子在路尽头一动不动坐在一把椅子上。只要我爹能活着走到洪瘸子跟前,一路上不被洋打死,洪瘸子就任我爹处置。任砍任杀,他都不得还手。这是镖行几百年的旧制,凡是解决不了的冤仇,就摆刀阵。我爹我舅过去都闯过,刀不入,从未失过手,但那时都是使大刀长矛,因为那时没洋,就是有也没人想起使洋摆刀阵。
      一排黑亮的棺材在街心摆着,有两副里已经躺着我大舅和大舅妈。我爹面无丝毫惧色,两眼放光,看着百丈之外的洪瘸子,又看看两边屋顶上洋的人。抬手挥开我的跃跃欲试的舅舅们,拄一把雪亮的大片刀。转身对我大舅和大舅妈的棺材单膝跪下,施个大礼。起身,一摆头,咬住自己的大辫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大脚上路。两边屋顶上洋的个个傻眼,任我爹走了约五十丈,竟不敢开。我爹猛然大吼一声,高举大刀,狮子一样扑上去。洪瘸子怪叫一声:“快给俺放啊--”
      声响过,我爹一身眼,栽到在地,离洪瘸子也就两丈远,血汩汩地从眼里涌出来,卷着扑倒时腾起的黄土在地上流淌、翻滚。立时血色一片。
      刹时没有一点声音,路过的一群老鸦,叫也没敢叫一声,慌慌张张全都飞走。我娘一丝表情也没有,指挥着人收拾我爹的尸体,擦干净,换衣服,往棺材里装。猛听洪瘸子仰天狂笑。
      那一天成了我们镇里在以后的日子里最值得提起的一天。
      我二舅拾起我爹扔下的那把还淋着我爹的鲜血的大刀。对着棺材下跪,起身一口咬住自己的辫子,眼也不眨一下,一声咆哮,举刀向前。声响起,我二舅立刻被,又撑起来,往前冲,又被,已是满身眼,还血淋淋地往前踉跄。声再响时。我二舅喷出最后一滴血、一口气,没了动静,两眼圆睁。死攥在手的大刀戳进地下二尺深。直到刀柄。
      没人敢喘一口大气,连放的双手打颤,只听洪瘸子前仰后合地笑。
      接着是我三舅,我四舅。
      从那以后,那条街的土一直就是红色,从没变过。
      我五舅来了,素衣白袍,身后牵一匹白马,比洪瘸子的那匹河曲青马还高还大。一杆丈八银,先对着六口棺材施大礼,然后咬住辫子,转身面向洪瘸子,远远看着他,纹丝不动地站了一会儿。一声喊:“刀不入的五爷来也。”一杆银嗖嗖冲天挑两下,翻身上马,窜出去,翻身钻下马腹,紧贴着,箭一样飞出去,就见一道白光闪过,不见马不见人。
      子打得尘土乱扬,马蹄踢起的鲜血和四处飞溅,眨眼间,我的英俊过人的小舅和他的白马已成血人血马,直向洪瘸子奔去,银闪着寒光直指洪瘸子。
      后来,有人把我小舅写成一出大戏,扮我小舅的武生全照我小舅今天的打扮。素衣素袍。丈八银,一亮相,就拽着台下姑娘们的眼神满台威风。老人们这时就叹气:“哎呀,任家不甘心的勾魂来了。”
      我小舅的白马终于被,但人却依着一股惯性飞出去,银脱手,直扎向已经面无人色,双目紧闭的洪瘸子。
      银离他的瘸腿半寸,扎进地里三尺深。洪瘸子睁开眼,一看,喜的蹦起来,指着还剩一口气的我小舅哈哈大笑。我小舅咬碎一口银牙。死了。
      我看见我娘拾起那把大片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娘哎,莫丢下俺呀。”我惊得大喊,整个人被恐惧老老攥紧,一脸的眼泪水往我娘跟前扑。我娘回过头看我眼:“俺的儿,娘找你爹跟你舅去了。“
      八口棺材齐刷刷排放在我跟我媳妇眼前,全镇的人除了洪瘸子无不落泪。
      我长嚎一声就跪倒,被我媳妇一掌大打在头上:“莫嚎!”我抬头看见我媳妇一脸的泪:“那许你哭,凭甚就不许俺哭。”我媳妇当头又给俺一巴掌:“俺许哭,你不许哭。”
      洪瘸子领着他的手下跃马扬在镇里狂奔:“大家都听真,老任家屁的刀不入,都让俺干掉了,往后谁敢不服俺镖爷,就是他老任家的下场。”
      我的脑子开始发懵,眼前模糊,小腹下腾起一股热浪,我以为我要尿裤,我以为洪瘸子又回揪我的辫子,我以为我媳妇又要打我,我以为我不怕了.我终于什么也不再想下去.我的饿眼前出现我英勇的爹爹还后舅舅.他们的一招一式在眼前意义闪过.我一扭头,耷下自己的辫子,张口想象我爹那样咬住它,但它太短,够不着。但我还是往前扑过去,却被我媳妇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小东西,你干什么?”我回手一掌打掉她的手,冷不防抬腿就踹她的肚子,将她踹倒在地,傻呆呆地看着我.
      我冲到路当间,伸出双手,拦住洪瘸子的路:“任家还有俺,俺刀不入。”
      当天夜里,我媳妇领着我挨家挨户去求刀不入的符。我端一碗酒在前,我媳妇在后,到了人家,我跪在门前,我媳妇敲开门,然后垂手立在我旁边。我把酒举过头顶,按我媳妇教给的话说:“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俺来求道刀不入的符。”说完咚咚地叩头,人家叹口气,抹抹泪,咬破手指,滴出几滴血在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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