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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火车上,遇见 [打印本页]

作者: 北城稚柚。    时间: 2017-8-14 17:28     标题: 火车上,遇见

火车上,遇见
  

  火车上,遇见

  ——童话蓝

  

  

  第一次坐火车,就出了个远门,去北京。那年我不到四岁。跟爸爸和奶奶一起去的。妈妈忙工作,没去,送我们到车上,坐定了。她笑得很温柔,很带点喜悦,好象高兴我一下子走这么远。我也不闹。火车开动了。爸爸和奶奶下跳棋。我看窗外。我是在行到中途的时候突然明白过来我离家好远了,而妈妈没跟来。我开始哭,要下车。爸爸就哄我,说北京有多么好玩。我流着泪看窗外。看见一大片的油菜花开得灿然。接下去一段路里,始终有这样明丽的黄色。看呀,看不完的。我分明得觉到了气势,说不出来,就看,一直中科白癜风医院微博记在了脑海里。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开始了擅长记得细节。从北京回来的火车上,我很大声的说话,说地道的山东话。周围的人或者伸脖,或者侧身看向我。我不知道在乎。我说累了。我看到对面一个解放军叔叔正把吸管插进“果宝”里。我大声的跟爸爸说,我要喝啊。吓了爸爸一跳,来不及反应。那个叔叔已把饮料塞到我手上,说,小朋友,你喝吧。不到四岁的我,清楚的记下了他的一身军装和单眼皮的眼睛。后来我们下车,他把行李从窗口递下来给爸爸。我玩着吸管,在一边,看。那大约是凌晨,夜正黑。

  之后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大块不坐火车的空白。而我的家邻近火车站。常常在夏天的傍晚,跟一群人跑去铁轨边玩耍。我喜欢看火车就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隆隆开过。也喜欢听它的鸣笛声。尤其是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遥遥的听取,就做梦,想这一车的人正去往哪里。而如果带上我,我是否愿意。

  后来在大年初二的晚上,赶一趟火车。是跟几个朋友,去天津上新东方。北京的班都报满了,否则这场旅行的终点仍旧会是北京。是在事隔多年后,又坐火车。起先看夜色,有朦胧的树影和低矮的房屋。大片的田野。想到孤独。那正是轻易的就联想到孤独的年纪。特别是这样的场景,火车轰隆,一个声调,闷热,人来人去的喧嚷,灯昏黄。朋友各自忙碌。看得厌了,转过头来。对面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主动搭讪,问我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去哪里。他的口音,跟我出处一致,也不来设防,就自然应对。聊起来,原是中学校友,在武汉念大学,主修国际贸易,如今快毕业。是去北京新东方学商务英语,来增加找工作的一个筹码。他的样子平常,言谈间有学长的理智风范。比起我们来,我们要经的,他已经了。在铺位上躺下,睡不着。我的日夜总爱颠倒,一到夜间就清醒得如精灵一般。灯熄了。听见一个女子在用日文打电话。又一个小巧的女子在过道里跟那个师兄说话。她已读研一,北航的。原来亦是出自同一中学。她声音温婉,又自带着坚定,小声的说她的打算。说,打算继续考博,然后留校任教。我塞着耳机,听他们把各自的想法和盘托出。都是陌生人啊,这一路,不过就相识这一路,下了这趟车,各不相干,说说才是何妨。这一说,发现大家的青春都雷同。无非是爱,玩,学,到头来,爱与不爱,玩与不玩寻常事,只有找个根底立足是正经。但结果纵然相似,一路行来的花红柳绿,风景还须各自惜取。

  就一夜未合眼,看夜色转浓,浓到深处,转为薄。想一些事情。火车始终一个调子谐奏这场旅行。到站。跟人说再见。明知不会见。各人的事件已展眼在前。

  返程时,遇到一个大一的孩子。习惯用这样的称谓来定义比自己小的人。人之常情。又是夜。迷糊间,跟他介绍经验,说,你会如何如何,再如何如何,好象是他的先知。又,其实是在看自己,这一路的光景。他也迷糊,仍不失虔敬,提问来配合。火车摇晃。莫名想到,当年台上台下,摇头晃脑,传道,授业,解惑也。我们都逮了机会,说,到底说给谁听呢?

    

  在某年逼近期末大考时,独自坐火车,去另一个城市陪好友考试。这是个多年的好姐妹。因此不惮路途费进去几多时间,只要她能安心。随身带了课本和食物,边吃边看。间歇跟对面就坐的人寒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带着大约六岁的孩子。去东北。她是当地人,远嫁去那里。九年之后,才回来探一次亲。她不停的感慨,变化真是大啊。我们挑拣九年间的变化来对比。她的孩子,不发一言的听着。我笑眯眯的请他吃薯片。她亦同意了,他仍是不接。清澈的眼睛里隐隐藏着不信任,不只对我,或许对着他未曾见正在见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远行,哪怕一丁点儿事件,在他,都有可能成为至深的触碰,就像我会对丛丛生长的油菜花记忆那么多年。

  过程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在打手机。几十分钟后,不歇,声音逐渐的大,终于引起我注意。偏转头看一眼,长发束得很高,眉眼清明,却在激烈的哭,哭着大声斥责。细听原由,大致是和男友吵架,中间还牵连到父母,一腔的委屈,未得到清解。她不怕满车人的侧目。她要说个清楚。注意到她身边坐着的女人,很像她的母亲,亦只是沉默,由女儿去。想这真是年轻女北京看白癜风最权威的医院子啊,由衷的爱恨,情事来得亮烈。纯粹。

  那对去东北的母子,要转车,要等上一夜,展转来回,不辞辛苦。而再回家探亲,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事后我有些后悔不曾跟她说家乡话,而普通话在此时犹如一重阻隔。

    

    

  又一次坐火车,天正热,懒怠说话。看英语单词。听见有人问:你是英语老师吗?抬头见对面的女子,看不出年纪北京白癜风医院,南方口音,殷切的问。我说,不是。我是学生。她很执着,说,我儿子上高一,就英语不好,你帮帮忙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学好呢?我简略的说了下,说,可以买套新概念英语背背。她显然不大了解。请我发短信给她儿子,让他去买这套书。又打电话给他,嘱咐。说得是方言,我听不太真切。她挂断电话,开始给我讲她儿子。拿出随身带的相片,指给我看,深以为荣。我微笑。

  她说,我儿子很乖的,我和他爸忙生意嘛,整天不在家,都是他自己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也孝顺,我们那里的老人都夸他。

  又说,我教育儿子一定要懂事。别急着找女朋友。将来找到了,就一定要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又说,我跟儿子说啊,什么样的朋友就什么样的交。

  又说,我看你也是个很有教养的姑娘,我儿子说他要打电话向你请教的,你帮帮他英语啊。你有机会来我们这边玩啊。

  我微笑,说,好。

  对孩子这样丰盈的爱,让我忽然想到,我的妈妈,她不见我时,是否也会向人忍不住的提起,细说我的好?而当面只在挑我做得不当的地方,不怕我恼,定要我修改。

  大约天下爱子女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吧。

    

  因学业,坐火车往返,是常事。那一次,东西带得多,他送我。我们相处一个暑假,还未想到分离。对面坐着,相互看。身边的朋友尚不知情,亦来不及细说。想种种招数靠近,一人一个耳机,胳膊肘在箱子上支撑,同时听。在对方耳边轻声说话。闻到气息。念想里温存,快忘了周遭。

  却屡屡被朋友打断,说这个那个。一路无心看风景。快到了,终于有了空位。先过去,拿起桌上遗留的报纸,看。他随后跟来。亦拿了报纸。我们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开玩笑。再沉默。路途怎么这样的短呢。

  后来他常常的两地间来去。我就接站,送站。再后来,平定,我们不大见面了。再再后来,我们就不见面了。

  在同一列车上,有时看到爱侣们的嬉闹,他们站着拥抱,就想起我们的过往,想到痛处,惟有看着窗外沉默。或许这一程相伴好比坐火车,出发了,就有陪伴,就有离散,就有一些人和一些事,终究不相干。

  从不会有一趟车永远地驶下去。

  到头来,谁都免不得孤身一人,看这世间,种种景象种种缘起。而火车始终以同一声调,保有它巨大的无情,来来去去,此岸,彼端,轮回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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