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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九叔 [打印本页]

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26 02:57     标题: 九叔

九叔
      
   
    惊闻九叔去世的消息后,心中不免为九叔嘘叹不已。
    我和九叔并非同族,只是九叔在同门家族中排行为九,所以长辈的叫他老九,平辈的叫他九哥九弟,晚辈的就叫他九爷九叔,日子久了,连我们这些异性家族的人也跟着九叔长,九叔短的叫了起来,时间一长,九叔就成为大家的九叔了,“九叔”也成为九叔的名字了,九叔的实名却无人问津,可能连九叔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九叔的一生可谓大福大贵,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早年间,九叔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家里可是骡马成圈,妻妾成群,有吃不完的粮,花不完的钱,穿不完的绫罗,住不完的房子,在方圆百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遗憾的是尽管家财万贯,但一直人丁不旺,眼看九叔的父亲快要接近50了,还是没人能给他生个能继承香火的儿子来,后来九叔的父亲在他50岁那年花了一笔钱又娶了一房渭河南岸一家庄户人家的闺女,这就是九叔的母亲,九叔的母亲在生九叔的那一夜,正是天寒地冻的数九天气,屋里九叔的母亲像狼一样扯着嗓子大声的哀嚎,屋外是九叔的父亲跪在冰天雪地里乞求上天和祖宗保佑他能生一个带把的儿子来,不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祖宗显灵了,总之,早上九点的时候九叔的母亲终于生下了一个黑皮寡瘦的儿子来,当产婆说是个儿子后,九叔的父亲当时就高兴的嚎啕大哭起来,感念终于后继有人了。
    九叔满月的那天,九叔的父亲跪在祠堂祖宗的灵位前,为九叔取名“耀宗”希望长大后能光宗耀祖为祖宗争气,又因出生的那天与“九”有缘,在家族中又排行为九,小名就叫“九儿”,取天长地久之意。同时,大摆宴席,招待四乡八邻和亲朋好友,整整海吃山喝了三天三夜,没想到就惊动了北山电括岒上的土匪王大牙,还没等客人完全散尽,王大牙就带人包围了整个院子,把九叔的父亲绑在院子的那棵老槐树上,边用点燃的老扫帚烫九叔的父亲,边逼着他说出藏钱的地方来,可九叔的父亲就是不说,王大牙没招了就准备把九叔的父亲点天灯,这时一个蒙脸的土匪给王大牙出主意说用九叔威胁九叔的父亲,九叔的父亲这下慌了,还没等王大牙把九叔从九叔母亲的怀里抢过来,九叔的父亲就什么也都说了,土匪在骡马背上整整的驮了十三个搭链箱子,才呼啸一声骑着马跑了,临走之时,王大牙还不忘在九叔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吓的九叔的母亲当即昏了过去。九叔的父亲连惊带吓,没过多久就病倒了,还没等到开春,九叔的父亲就眼看着不行了,临死的时候,九叔的父亲抓着九叔母亲的手,断断续续的说 “善待九儿”几个字后,头一歪就断气了,九叔的父亲一死,家里就像天塌地陷一样没有了主心骨,慢慢的家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地也卖了,房也拆了,家道也就中落了。
    等到九叔上学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三间上房和二亩田地了,还是族里的人看在九叔父亲那时还能善待族人的份上,才帮衬着让九叔念完了私塾。九叔的童年可以说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的,但九叔的母亲还算对得起已经死去的九叔父亲,硬是一把屎一把尿、求东家,告西家的把九叔养大了,并供他上了县中学。等到九叔长到18岁的时候,正值全国战乱不堪,陕北有红军,北山有土匪,西安有国军,村子里也是今天有还乡团明天有保安军,九叔在那时候,就是凭着一腔热血,偷偷地参加了县中学的学生爱国运动组织,发传单,贴标语,搞,在县中上学的那段时间几乎是很少回来,即使回来也是夜里来夜里去,但始终是瞒着九叔的母亲,后来就被盯上了,九叔一看在家里呆不住了,就如实的告诉了九叔的母亲,并说他要去陕北找红军,九叔的母亲就吓得不行,说啥也不让这唯一的独苗去冒那个风险,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九叔的母亲就跪在九叔面前,说要走就先把她打死,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不起死去的九叔父亲。九叔一看没招了,又出于孝心,怕母亲伤心,就说不走了,这一留下就为他以后种下了祸患,可九叔的母亲还是不答应,非要逼着九叔和早已定好的九姨成亲,说这样才能拴住他的心,若是不答应,说她就碰死在九叔面前,九叔这下做难了,因为九叔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不想儿女情长的就这么过一辈子,所以九叔死活都不愿成亲,最后九叔的母亲就搬来了族里的几个长辈,对九叔进行轮番的说服教育,不惜动用家法,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九叔就受不了了,不得不答应了婚事,结婚的第二天,还没等九姨回门,九叔就跟族里的一个早已参加革命的堂哥去了西安,九叔是带着强烈的不满和对革命的执卓去的,这一去就是三年多,家里捎信传话怎么叫九叔都不回来,九姨在家里就整天抹眼泪,九叔的母亲一看不行,就叫人捎话给九叔,说不回来她就去上吊、去跳井,九叔又没招了,不得不回来了,回来后什么也不干,整天东游西逛,唉声叹气,九姨就心疼九叔,怕九叔闷出病来,就偷偷的放九叔走了。这一去又是一年,在这一年中,九姨曾不顾一切的去西安看了九叔几次,第二年就有了老大,后来,九叔的母亲也不捎话叫九叔回来了,九姨也不去西安找九叔了,九叔却在每年春节前都会主动的回来一趟,回来一次,九姨就隔年生一个,九叔在西安呆了12年,九姨就生了6个,而且都是带把的,截止60年代初的时候,九叔已有了6男3女,九个孩子了,九叔的母亲也已去世五、六年了。文革期间,九叔也被揪了出来,说他在革命最困难的时候当了逃兵,又说他在西安的时候是为了追求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生活,还说他看不起贫下中农的妻子,是典型的当代“陈世美”要彻底的交待罪行,要彻底的批斗到底,而且让九姨站出来和他划清界线,九姨当时就站起来为九叔辩解说九叔没有看不起她,要不,九叔怎么能和她生这么多的孩子,而且扬言说谁要再和她们家的老九过不去,她就带着九叔的九个孩子住到谁家去,别人就说九姨跟“母老虎”一样,九姨说我就是母老虎,就这样,母老虎的大名就传下来了,最后鉴于九叔没什么大的问题,而且为革命也出过力,就把九叔放了,从那时九叔才觉得患难才能见真情,九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就觉得对不起九姨,渐渐的就感念起九姨的好处来,到了八十年代,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组织上为九叔评了反,九叔也从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就自愿和九姨回到了村里。自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和农业生产责任制后,我们那也被定为苹果和辣椒生产基地。九叔家的九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九叔家一次性的就承包了村里的50亩地,全部种上了辣椒,上海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加之风调雨顺,家里劳力又多,九叔家就一年一个样子,不到几年,九叔家又成了我们那的种植大户和富裕户了,农村的各类市场开放搞活后,九叔就不安份了,把家里的活交给了儿子后,就做起了牲畜交易市场的经济人,加上能言善辩,心肠厚道,没多久,九叔就成为远近有名的牲畜交易市场的经济人了,九叔的威信也一天一天的高了起来,远近做牲畜生意的客人没人不知道九叔的,九叔逢会有集的时候就赶赶市场,没事的时候就东家转转、西家逛逛,不管见了谁家的小孩,都要抱一抱,亲一亲,握住小孩子的“鸡鸡”,让小孩叫他“九爷”。孩子的母亲或父亲就故意教儿子说:就叫他老九,孩子童音不灭的就老九、老九的叫个不停,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九叔却边亲孩子边笑着说:狗日的我娃乖的也知道有个老九,骂归骂,但临走时还是不忘给孩子的小兜兜里装上一把水果糖。别人就说九叔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滋润了。
    到九十年代的时候,单唾液酸四己糖神经节苷脂钠盐注射液九叔家的9个孩子也相继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子也就有些紧张了,家里整天也是鸡飞狗跳的闹起了不合,儿子们就闹腾着要分家,九叔想这么一大家人能过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再说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就张罗着把家分了,儿子们都搬了新家,老家就剩下九叔和九姨老俩口了。一天夜里,九姨躺下后,第二天就没有醒来,把床单和裤子尿的是一塌糊涂,事后九叔就骂自己说怎么睡的跟死人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等为九姨翻箱倒柜的寻找寿衣寿鞋的时候,却只有九姨为九叔做的寿衣,族里的人就说九叔有福,九姨命苦,九叔就越发越感念起九姨的好处来,说九姨跟了他没过一天好日子啦,生了九个孩子却没享过孩子的福啦,边说边象喘着粗气的老牛一样嚎了起来。在九叔的要求下,九叔亲自为九姨穿上了赶做的寿衣,并招待了全村上下把九姨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事后人人都说九叔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九姨泉下有知也该明目了。
    九姨过世后,九叔就像抽了筋的狗一样,没了精神,牲畜市场也不去了,村子里也不转了,很少见到他的影子,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出门,门庭也冷落了,儿子们也很少过来,族里的人就看不下去了,说九叔那一天殴到家里都没人知道,就骂九叔的6个儿子不孝顺不管九叔,后来还是族里的长辈出面,儿子们才答应每人每年给九叔一斗粮食,每天的饭菜也轮流送,但没人愿意接九叔过去和他们一块住,族里的人也没办法,说儿子的老子,老子的儿子,别人能有什么办法,就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自己的以后也担忧起来。
    就这样,九叔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过了一年,一天到九叔那经常窜门的村主任平山叔说,九叔半夜还亮着灯,而且屋里还有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声音,但只要一听到到人的脚步声,九叔的屋子就立马黑了,而且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能听到九叔一长一短的呼噜声,别人就笑问九叔,是不是半夜在数年轻时做生意攒下的“黄”货,九叔就赶忙失口否认,“没有没有,我那有什么黄货,但挂在九叔脸上的笑容和他晚上的举动又让人很是生疑。北京白癜风最好医院
    慢慢的,村里就传开了,说九叔每天晚上都在数金条、银元,而且多的就连他自个都数不清,连具体的位置都传的有鼻子有眼,这些话,当然也传进了九叔的六个儿子耳中,这下九叔家里又热闹起来了,九叔就像香饽饽一样,又被儿子捧在掌心里了,今天大儿叫,明天小儿叫,都要让九叔搬过去和他们住,从不进门的儿媳也爹长爹短的问九叔要吃啥就做啥,想穿啥就买啥,晚上也有事没事带上儿子女儿围在九叔的炕头,不停地让儿子女儿叫爷爷,可九叔至死也没答应搬到谁家去。
    就这样,九叔在临死的这几年,又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也享了一段天伦之乐。
    九叔去世的那天,同九姨一样也是不声不响地走了,不同的是九叔似乎预感到了,临睡的时候,给自己洗了头,擦了身子,剪了指甲,并且把九姨为他做的四季寿衣也穿在了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九叔的左手拿着一张八十年代和九姨照的合影像片,右手竟然是好几枚已生锈的革命纪念奖章。最后,平山伯才道出一段隐情,九叔确实是有一笔钱,而且还不少,说是组织上为他平反后补发的工资、生活补助和抚恤金,但在村里筹建村小学的时候,就一部分捐给村小学筹委会,另一部分捐给县党史办了,晚上叮叮当的声音也是平山伯编出来的,平山伯的话让在场的其余人都抬起了头,让九叔的六个儿子确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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