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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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深巷透光
时间:
2017-6-28 04:16
标题:
癌症
唐三死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哭。家人，邻居，还有一些远近的亲戚。亲戚大多都是夜半的急行军，随时等待前方的命令。唐三在夜里三点咽了气，消息确定，用不着一会儿工夫，各色各样的交通工具就塞满了他家的院子。紧接着，各就各位，几场人流涌动，客厅，卧室，洗手间，再也腾不出多余的空间。女人在客厅里哭，在卧室里哭，在洗手间里哭，小孩子嬉皮笑脸，被大人们骂着轰到院子里。
接着，所有的人都在哭。
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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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躺在客厅的墙边，桌子上的蜡烛透着幽幽的光，照得他脸色发白。他的身下铺了稻草，稻草是新择的，还带有从草垛里掏出的腐质气。这是公共的资源，平日里堆放在一个叫柳塘的池塘旁边，如果不是有人仙去，一年四季都很难使人注意。至于稻草这样独特的用处，唐三在一个月内已经已经不知觉地用上了两次。上一次是他好运，邻居把他抬放在草上，好不容易摆整齐了他的四肢，客厅的大门上也叫人糊了黄纸，家里人都跪在唐三的身边哭丧，问老天爷为什么突然间夺走了他的生命。可是接下来的情况是，到场的人还没来得及转变心情，唐三又像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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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倏地睁开了眼睛。客厅里的人都被突然的场面吓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哭声也暂停了，小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哈哈地笑。
唐三问，你们在干嘛呢？
桌子上的香火缓缓地燃烧，放置在两支蜡烛中间，屋子里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气息。你不是有癌症么？我们……我们以为你走了呀。刚刚你的呼吸都没有了，叫你好多声也没应。一个胆子稍大的人隔了好几秒后才回答。唐三坐起身来，看着满屋子的人，不相信自己已经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了。他抬头盯着窗户可劲儿地看，时间是在夜里，外面的黑色打圈似的往屋子里翻腾。他用力掐了手臂一下，找到了相信自己还活着的证据，一瞬间心花怒放，全然不像一个得了癌症的人，他自己坐在稻草上嘿嘿地笑了好半天，也没有压住内心的激动。那些还没到的远方亲戚在电话里也放弃了回去的念头，加快速度，争着要来看看这百年一遇的奇事。回程的告诉要来的，要来的更想来证实，唐三家的院子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空的车位，小轿车，电动车，自行车，一直码到门外。
现在刚过去一个月，客厅大门上旧的浆糊还没除去，新的用料就把黄纸粘得牢牢的。到场的亲戚个个气喘吁吁，前脚进门呼吸还没有均匀，立即就问，唐三这次真走啦？走啦。真走啦。我们确定好几次了。听了这句话，周围的人才放下心来，该伤心的伤心，该痛哭的痛哭。
瑛嫂现在站在院子里，她是这里的老人，一大把年纪了，人来人往各种事情也见得比较多。
我问她：“唐三上次不是没死吗？，为什么仅仅一个月又走了呢？”
院子里回响着蛐蛐的声音，如果忽略掉屋子里的哭声和院子里孩子的笑声，周围平静得能让人心里发慌。瑛嫂平淡地回答：“回光返照大多不都这样么？”
“回光返照在医学上讲是短时间的激素综合作用，哪里能持续这么久。”我好奇道。
“我可不懂什么医学”，瑛嫂接着说：“你是学医的，我年纪大了，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说这样的事情很多？”
“嗯，我这辈子算见得多了。”
我刚从郑州回来，以前的一些事情都不太清楚，我对她说：“你能给我讲讲吗？”
“行，天明还早，我就给你讲讲。”
回光返照的事儿在这一方土地上确实发生过不少，不远的黎叔前一段时间是在凌晨时分被人抬下床的，后来他恢复了呼吸，强撑了两天才离开；还有一个也是在凌晨被放到草上的人，叫姜才，他从恢复时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都坐在地上为人们解答疑惑。人们争着问他死的感觉怎么样，看到了什么，甚至有的老人也参与其中，有的人告诉他走了以后别乱游荡，有的还让他到了下面保佑自己多活两年。姜才倒也听话，水也顾不上喝，一一回答完问题，腿一伸死了。唐三也不例外，得知自己没有死去，坐在稻草铺上硬是没有起来的念头，家里人抵不过唐三，他不许家人撤掉桌子上的香火，也不许家人赶走那些打算悼念的人。他把厚厚的稻草铺坐出了一个坑，实实在在地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解答了两天。他也更好运，两天后询问的人少了，唐三不仅没有停止呼吸，反而变成了一个没事的人。他保留着“死过”的痕迹，没事就搬张椅子在大门口蹲点，那些来探望的亲戚嘴里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热情地拉到客厅里。讲的事情自然还关乎那一小块地方，一小块能打开人的好奇心也能填补人的好奇心的地方。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流墨似的越勾越黑，清楚情况的人都知道唐三仅仅是没死，不太清楚情况的人就风传唐三去了阎王殿，阎王没敢要他。虽然说话的方式不一样，但是总之唐三顷刻间算是出了名。唐三自己也逢人就说，人呐，就是这么一辈子，活着的时候出个名很难，死后留名却可以这么简单。
唐三的生活慢慢恢复了清闲，他终于撤掉了客厅里所有灰白的东西。他买了一张四方的新桌子，添了茶具，搁在客厅里，成天邀着讨闲的朋友打牌。起先打牌是在屋子里，杯子里的茶水也从没有断过，唐三自己坚持喝着白开水，后来他们觉得客厅里太闷了，索性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混熟了，茶水也各自去倒各自的。旁人有时候也会打趣，唐三，你那真的是食道癌么？我听说得了癌症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何况你还是化疗了一次的人。唐三说，说来也很奇怪，前两天我去医院复查，医生说癌细胞扩散已经控制了，心情放松点坚持用药就会好转。这些解释连唐三自己都听不懂，旁人听了也是不懂。在几天之内，这些问题反复地在牌桌上滚来滚去，有时候时间溜到晌午又到吃饭的时间，唐三说兄弟呀，不用走了，搁这儿中午撮一顿，我吃稀的，你吃干的。他让家里人早早地摆好碗筷，又怕这些人心里面仍有芥蒂，碗筷也是也和茶具一样全是新置的，单洗单放。
“瑛嫂，这不是挺好的吗？”
“那不一定吧，毕竟在我们这儿还没听说谁能躲过癌症的。”
“那后来呢，怎样？”
“后来，癌症确实是要了唐三的命。”
唐三死而复生，性情大变的消息以唐三自己为原点，以有人的地方为半径越传越远。接着，唐三这个名字跑到了东面，又跑到了西面，最后又带回了日日更新的议论。死而复生让所有的人都开始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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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以往的例子，不应该有支撑了半个月还没有走的人；编辑评语段首请空两格（编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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