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
他看着她。她老了,没有商量地老了。他想他是对得起她的,毕竟,她已经这么老了。
“那么……就这样定下了吧?”他装作很悠闲地向窗外望去,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唱着春天。噢,是春天呢。
她没有说话。墙上的古铜螺纹盘雕藤镜里映出她的样子。作为一个年愈不惑的女人,她已算得上稀有的美丽。端庄的鹅蛋脸,细眉,精心描绘过的,眼睛深而长,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不过细细地爬上了几条皱纹,皮肤有些松弛,身材也渐渐发福了而已。她曾经是个多么高贵的美人啊,十五岁前从未迈出宅门一步,显赫的家世注定了她的自持和挑剔。十六岁那年,全家人跟着汪精卫逃难,在香港,她遇到了他的父亲 后来局势稳定,他的父亲也病逝在香港,并无多少财产留下。她和他回到大陆,由她的父亲在南边为他们置了房产、田地,又补了一分丰厚的嫁妆。于是他靠着妻子过了许多年舒适的生活。
可他总是不愿承认自己是被她养着的。他借一切机会与她作对,只为了表示自己也算一家之主。可她实在是个没有什么可以供他挑剔的人,美,富有,贤德,精明,宽容,生了一子二女,大女儿甚至已经出嫁 他受不了。她越
白癜风哪里治疗的最好完美他就越恨她。他觉得唯一可以认为委屈的就是自己许多年来都没有娶姨太太,除了两个收房的丫头,他只有她一个。他理直气壮地觉得委屈。然而她的贤名早已远播于众,如果想做得更地道,除了在这件事上让步,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她难道还在奢求些什么吗?容忍,退让,这么多年她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她还能感觉到对他的失望吗?她不能了。她麻木了。
那个叫做,尹清,的女孩子,只有她女儿那么大。是个学生。穷到没有办法的地步了。她觉得自己在道义上应当同情尹清,她也试图告诉她:他没有可爱的地方。但她怎么能让尹清理解呢?并且亲戚们都在虎视眈眈,她不能够出一点差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过对尹清说了一句:“不要见外,以后你就同我女儿一样的,都是一家人。”他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她不再作任何努力 她恨他,比他恨她要厉害十倍;她同情尹清,但又被这个小丫头的不知好歹弄得心灰意冷;她疲惫地活在这个世上,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可总得活着。她向自己的人生妥协。面对尹清这段无辜的插曲,她咬住嘴唇不让泪流下,平静地接受了。当然,她仍是这个家当之无愧的女主人,她用她仅存的一点意志维持着自己的尊严,筋疲力尽地坚持着。
于是亲戚中有了这样一种论调:“知道老三家的当家奶奶吗?了不得,终于开了禁,肯放进来一房姨
北京市中科医院好不好太太了。要说老三也是,这么些年就守着三奶奶一个,便是仙女儿也瞧得厌了。又听见说新姨太太比当年的三奶奶还标致些,进过洋学堂的,只差一年毕业,真真的没得挑。可你知道人家三奶奶说什么吗?说新姨太太是她女儿!多新鲜,再怎么霸道的原配,也没有叫偏房作自己小辈的道理。三奶奶真了不得呢!”
她听在耳里,忍耐着。人就是这样,毛病越少,别人就越爱挑你的毛病。这样的话头若落在旁的手里,也就罢了,偏偏是给表面敬重她,背地里却阴损她的婆家亲戚知道了。因为她的出身和给婆家带来的财富,她已经平百招致了数不清的猜忌和试探。大家都匀出眼睛看这相府的千金是怎样一个人,做得好了是应当,稍差了一两点就是天大的新闻。茶余饭后,她总是亲戚们最好的话题。岁月折磨着她疲惫的容颜,煎熬着她碎裂的心。当她已经对很多东西都麻木了以后,突然又多出一个尹清。
北京好的白癜风医院是哪家 办喜事的那天,她只淡淡地施了脂粉,挑了身庄重颜色的衣裳换上,依旧是正室太太的威仪。见过礼,她当着亲戚们的面拉过尹清道:“打今儿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我就是真心实意待你的大姐。我这人如何,处久了你自然知道。”尹清忙赔笑道:“太太的为人,我早听各房的长辈们说起,谁不真心赞服?太太只管放心,我决不是那不晓事的的人。”两人又谦让了一番,面子上尽足情分。亲戚们瞧在眼里,只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三奶奶本就该当如此。
宴席散了,他去了新房,她一个人坐在正屋。窗外的牡丹正开得骄傲而绚烂。她独自坐着,心里空荡荡的。恍惚间她仿佛也变作一支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