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
这一年的秋天,我在广东的一个小镇。身边的背包里有一本《杜拉斯传》,一个皮面笔记本,几支水笔和几件换洗的棉布衣服。没有相机和胶卷,我是个拒绝拍照片的人,不能够接受时间被定格的那种感觉。
不知道要来这里做什么,只是突然决定要远行。站在上海火车站的售票大厅里,“请给我一张300元以内的硬座票”我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抖抖嗦嗦的说出这句话,“去哪里?”“呃……随便哪里吧。”“广州行吗?210元”售票小姐不耐烦的敲击着电脑键盘,“哦,好的,谢谢你。”接过从玻璃窗口递出来的车票,心里想着如果还打算回到这里,身上的钱就只能走这么远了。自由永远要受到物质的束缚,这是上帝的游戏规则,他教会人类使用货币,又以此来控制世人,人类在这场游戏里是永远的输家。
火车一路穿行了许多不知名的小镇,略显空荡的车厢里坐在对面的是一个着广东口音的年轻男子,瘦,非常的瘦,让我联想到吸食毒品后的那种病态的瘦。我向来只是对干净的肥硕的男人有好感,健康的体质会给人一种物质充裕的错觉,尽管这或真或假的富足往往与己无关,可我却一直都在以这样一种可耻的标准区分那一群异类。
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明亮的眼神,“去哪里?”他问,“呃……这趟车不是去广州的么?”天哪,又是这句讨厌的问话,“去哪里”我在心里重复着这三个字,每次它都让我在人前显得不知所措,我是这样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永远都没有方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而事实上,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关心我要去哪里的呢?
他大概能够察觉到我的不悦,居然笑着问我“别告诉我你是离家出走的哦?”“离家出走?哦,不是。”在我的印象中,离家出走应该是件很神气的事情,说到底那是有家的人才有的权利,知道离家后还会被人惦念是种幸福。而我只是一片随风独自飘零的孤叶,随处可去,又无处可去。
火车到达终点,我将他的电话号码记在车票背面,随意的夹进笔记本,我不确定是否真的回在某一天去拨打那一串数字,这只是我在路途中有过几句交谈的一个广东男人。
带着满身疲惫,艰难的找到一家没有浴室和独立卫生间的廉价小旅馆,肮脏的房间里到处散发着潮湿的气味,20元/天的价格是唯一的安慰。蜷缩在泛黄的棉布床单上,点燃一支烟,翻开随身带来的书。玛格丽特在远离巴黎的吉贝隆向迪奥尼斯求证她的爱情,“说你爱我”她要求道。而这个被她深爱着的男人却在回信中告诉她“……你的这种性格,我觉得超出了我们的关系所能承受的范围……”爱错一个人将是一场冤孽,聪明的女人亦会变得愚钝。于是我哭泣。
在临
你爱吃的东西对牙齿有多大的伤害街的苍蝇馆子里吞下一碗馄饨后,觉得身体有了一丝温度。饥饿的时候,我从不考虑我的胃能否抵御细菌的侵噬,为此陈总是讥笑我对生活的无所追求。
城市对于我来说总是大同小异,林立的高层建筑,污浊的空气,拥挤的人群,车辆混杂着南腔北调的嘈杂和夜晚的纸醉金迷。随意找了一辆公共汽车,从起点坐到终点后,决定离开这样浮华的一个地方。人群中,我总是那个容易路的人。
在客运站附近找到一家网吧,陈的邮件夹杂在一堆广告的中间,“确定下来何时回来,我不想无谓的等待。”默默的将鼠标移到“永久删除”,然后点击,于是我又为自己挽回一点自尊。我知道他所谓的等待,那也许就是喝嘴后边与女孩调情边数落我的无耻和无用吧?而我却只能死心塌地的想念着这个肆意伤害我的男人,我的感情因着我的贫穷在他眼里变得一文不值。
买了一张去往小镇的车票,于是将自己与那些到都市里寻梦的人群区分开来。在笔记本里翻出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车票,告诉那个广东男人“我在N城,你来接我。”然后看到他穿着白色棉织T恤,带着明朗的笑出现在站台,“呵呵,你这个小丫头”一脸的阳光。我亦只是艰难的对他挤出一丝笑容。
他和父母一同居住在街市附近的一幢两层别墅里,淡蓝色的墙面简单而明亮,门前的池塘里饲养里几尾金鱼,旁边种植了一排垂柳。一楼是他的诊所,我被安置在二楼他姐姐的房间,一间有着巨大落地窗和宽敞
治疗白癜风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最好呢阳台的房间,“她出嫁了,平时不会回来”他说。
“为何不到医院里就职?或许薪水会更高些”
“可是恐怕没有现在开心”他退出房门,留下我一个人。
这个城市里,贫穷是可耻的。我时常想起曾经一个染指风尘的女孩告诉我的这句话,可是我却只能无耻的生活在那个城市,甚至比那个在风尘中贱卖自尊的女子更为无耻。
没有出诊的晚上,他带着我在小镇上闲逛。南方的夜里总有许多昼伏夜出的人,马路边的夜排挡因此而生意火暴。他拉我坐进一家烧制海鲜的店铺,“不会介意因为一吨美食而生出几颗痘痘吧?”他笑着问。我迟疑的望着他“医生不是都有洁癖的么?”“可我只是个江湖郎中啊”于是我们笑。
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一直在笑,笑得流出泪来,我又疯狂的想念陈,到底要走多远才能够忘记一个人?于是我哭,在远离陈的这个小镇的夜里哼唱“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早上醒过来,头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走进来递给我一条热毛巾,“你昨天一整个晚上都在大喊大叫”他说。
“对不起,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
“小洁,对不爱我们的人是不能够付出的。”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沉沦。”
傍晚跟他来到海边,脚趾触碰着海水,感觉身体正被温柔所覆盖,慵懒的坐在沙滩上,用手捧起一捧
白点风医院解析难治疗的原因沙土,看着它慢慢从指缝间散落,然后迎着风,用手护着点燃一支烟。我知道有些人只能出现在生命中的一瞬间,所谓缘分,只是人们信手拈来的一个借口,站在聚散面前为自己做辩护的一个粗糙的借口。我告诉他,我要回去了。
“你终于能够不再茫然了么?”
“我不知道,我知识厌倦了这无谓的挣扎。”
火车徐徐离开车站,手指开始抚弄那些从广东男人的诊所里偷偷拿出来的一瓶白色的小片,像抚摸着一个个跳跃的灵魂般快乐。他说“你该学会让自己快乐一点,你的眼睛里始终有痛楚,你是个容易让男人感觉疲惫的女子。”
望着车窗外面,忽明忽暗的光线映射着苍茫天地在瞬间出现,远离,然后消失。像是在放映一场电影,一场关于告别的电影,我在空茫的屏幕前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