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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大黑和二黑
北城稚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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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1 16:2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大黑和二黑

大黑和二黑
      
   
    大黑比二黑大,叫大黑。二黑比大黑小,叫二黑。
    他们是两兄弟,相差只一岁。他俩生得并不像李逵那么黑,看得过去。可小名取得像呼狗似的:大黑!二黑!
    儿时,哥俩对此没在意。只是父母一喊他们,对门家的大黑狗马上吠叫起来。
    这狗,小名“宝宝”,大名叫“大黑”。
    人取狗名,好养。狗取人名,好带。老人们都这么说,也喜欢这么做。
    这“黑”字又怎么解释呢?
    黑色听说是他们父亲的幸运色   当年,哥俩一个比另一个大一倍。到了上学年龄,也只相差一岁了。
    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成了同学。大黑早一年上学,与我同校;二黑与我同年,跟我同桌。我们一块儿读书,一起长大。
    一个年代末,另一个年代初,开始了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时代。十年以后,又是一个年代末,另一个年代初,生出了我们。此后,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直到中年,全没离开这座小城,所以彼此之间都很了解。
    其实,这哥俩同一父母所生,却有很大差别。哥俩身体素质都不太好,这点相同。二黑常说,她妈生他们的时候太年轻。这话让人听起来,多少有点责怪的意思!
    早些年,他们的父亲,在那场人民内部的武装斗争中,也就是人们早已说得很顺嘴的“武斗”中,饮弹身亡。黑色看来并不给人带来幸运,它再怎么能掩盖,却掩盖不住。
    前些年,他们的母亲,也因病离开了人世。
    他俩只要按照各自的生活轨迹走下去,也就心安了。但现实生活在他俩身上,一直有着不同的演绎。
    今年,大黑走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愿意提那不吉利的字眼。二黑,仍然躺在医院里,求生不得,求那个嘛,一时也不容易!
    我送走了大黑,他是在自然的规则中离开的。
    我常到医院探望二黑。他已完全依赖药物维持生命,用尽各种止痛药物,以求一时的清醒。
    他在醒来的时候,口中不停地说:“让我早点走吧!”医生说:“没这规则”。
    此时的他已无能为力了,只能在另一种规则中,痛而且苦地生着:痛在身上,苦在心里。
    人们生活在规则中。在这人生最后的关口,大黑总算跟上了规则,二黑却因为超前于规则,苦苦地煎熬着,等待着。这是他俩最后的差别。这之前难道就没点蛛丝马迹么?
    我一直跟他俩相伴在生活的左右,几乎唱治白癜风的偏方完了“童年” - “我的大学” - “在人间”这三部曲,至今,每当想起大黑和二黑对生活不同的认知,仍不免嘘唏良久。
    人生从游戏开始……
    婴幼年,大人帮助我们游戏;童年,我们自己游戏;成人了,开始游戏人生。
      
      
    人,童年总是和游戏联系在一起,狗、猫,虎、豹,麻雀、老鼠,那些得宠的,嗜杀成性的,天上飞的,地下窜的,何尝不也是这样呢?!
    那时候,大人们“运动”多,孩子们要么放养在大自然中,凭鱼跃,任鸟飞;要么“圈”养在家里,相依为伴。
    大黑、二黑自从父亲出事以后,经常被锁在家里。一副用瓶盖代替缺了将、帅的中国象棋,成了他们重要的伙伴。两人常坐在窗前下棋,我常扒在窗外观战。大黑对二黑讲了规则,二黑却只遵守自己的规则。大黑说,规则是定好了的。二黑说,那也是人定的!
    中国象棋可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瑰宝,据说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经过不断变化,到宋代才定型为今天的这样。
    中国象棋比赛方法,类似古代打仗。两军对阵,排列两边,兵、马、车、炮是作战的主要力量。将军只待在中军帐里指挥,还有丞相、士大夫守护着他出谋划策。棋盘就像战场,中间有一条河,号称楚河汉界,两岸铺排着作战双方的阵容。一方是红色,一方是黑色,以区别敌我双方的军队。双方作战的目的是要把对方的将(帅)逮住。谁先逮住了敌方的将(帅),谁就获胜。
    那是个充满激情的年代,世界上有两大阵营,大家都在备战,时刻准备着。如今,阵营不知还有没有?可是,激情却充得更满,商场如战场的话,竟也响若雷鸣,充斥于耳。故而,哪个时代,孩子们总都喜欢玩战争游戏   二黑对象棋的规则却有自己的见解:   将、帅只能在九宫内走动,不得走出九宫,那是在等死!
    士也只能在九宫内走动,简直就是个太监,没战斗力。
    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那是拿小兵不当人,做无谓的牺牲。
    蹩马腿,没这事,只听说过有绊马索。
    一句话:傻!
    起先,大黑、二黑哥俩的棋战总是各人赢各人的,输的永远是对方。没规则确实不行。于是大黑一再呼吁要遵守规则。二黑小大黑一岁,颇有点胡搅蛮缠的味道,就是不听。结果,一个受规则约束,一个纵横驰骋,大黑总是输,二黑盘盘赢。赢多了,就有创见了,于是也“呼吁”起来,要自定规则。大黑只好退一步,二黑趁机进一步,规则终于出得笼来。新出笼的规则虽然不再那么胡搅蛮缠,对随意长驱直入也有了些限制,可毕竟正中二黑怀,处处扼大黑腕。这样一来,赢的当然还尽是二黑,输的不用说你也知道是谁。除非为了安慰一下哥哥,二黑才偶尔让盘把两盘给大黑赢赢。
    扒在窗外观战的我,看久了,便发现一个奥妙:要规则,要的是规范别人,宽松自己!一上来不守规则,才能制订出更好的规则来。破字当头,立在其中嘛!不破就别承望能立出个啥来。只不过这个奥妙,直到今天我才把它整理得这么顺溜。
      
      
    童年在一场游戏中匆匆地走过了。正当这代人又要步入青年时代,记得大约在夏季,突然吹来了“春风”。人们在痛心疾首的同时,努力地跨越新时代的门槛儿。一时间,上大学成了父母内心深处寄予子女的唯一希望。进了大学,等于应有尽有……
    恢复高考的那一年,大黑走进了考场。发榜的那天晚上,我去了他家,顺便打听点消息。他独自坐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里,面对着排列整齐,如同三军仪仗队似的数理化课本和复习资料,像是要准备一场新的战斗。
    我进门便问:“怎样?”
    “不怎样!”
    “什么不怎样?”
    “差了点。”
    “怕什么,再来嘛!。”
    听了这话,他才扭过头来,面对着我,说了一句:“人生能有几回搏?”
    为尽快摆脱这个话题,我借故离开了。
    这“春风”刚刚吹过,夏日正午的骄阳就显得炎热起来了。人们又开始走向那通往高峰的、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大黑暑期进了高考补习班,重新拿起了已放下的课本。
    从此,大黑发扬老愚公的精神,每天“挖”书不止。起早贪黑,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三而衰,衰而竭……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很快又过去了,大黑手拿分数条,说是还得坐到“三军”阵前。
    二黑这一年同样拿到了没能跨过分数线槛的分数条。众多的人们挤向崎岖小道时,他虽然“马腿”被“蹩”了,却走出了国际象棋的“马步”,没东西蹩他腿,始终活络着。如今想起,二黑确实有他过人之处,神还不知,鬼犹未觉的时候,他就早已学会了跟“国际”规则接轨,不晓得是跟谁学的?
    二黑进了家用电器维修部,在那少有人家买得起电视机的年代,学会了组装、维修电视机。才一举步,就跨过了楚河汉界。没几年,二黑被招工进了一家国营无线电厂,成了一名技术工人。
    二黑的技能在小城里被频频传颂。
    大黑来到我家,说是要和我讨论“勾股定理”,他认为“勾股定理”不正确!我想,大黑果真要攀高峰了。
    又过了一年,大黑在经历了再三衰而后竭之后,不无遗憾地离开了那几经搏击的羊肠小道。他没能按天下父母普遍给定的规则,走向那“应有尽有”的极乐世界,只能挑选一条更加古老的规则兢兢业业地去执行“子承父业”去了。那时叫顶替,也是时代特征。有的企业和单位出现过“四世同堂”的奇观,企业的历史,便是他们的全家福!大黑呆在河口旁边,没敢轻易越过那楚河汉界。
    大黑和二黑哥俩,虽然都没能进入大学校门,却也都找着了各自的驿站。此后,经常听大黑对别人讲起“我的大学”!我没敢多问,生怕他又要和我讨论起“哥德巴赫”的另一个猜想。在那“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一般的青年人谁不梦想攀高峰,还有各式各样的“猜想”呢?
      
      
    人生旅程有不同的关口和驿站,衣食问题解决了,不冷不饿了,哥俩又几乎同时“思”起什么来。
    大黑恋爱了,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也就少了,甚至连人影都难得见到。有一天,无意之间,在他摆放整齐书桌的玻璃台板下面,看到工工整整地抄录着的诗经摘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我信口问道:“何时吃喜糖啊?”
    “糖?谈何容易!人世间,要追求到一个既漂亮又贤淑的女子,要比‘逑’那‘在河之洲’的‘关关雎鸠’费劲得多啊!姑娘的心如一丛丛‘荇菜’,随流‘左右’,漂移无定,你从左边去‘采’,它往右边漂,你赶忙到右边去‘芼’,它又往左边流,绰约得太过了些,变幻得让人摸不准,吃不透!”
    我笑声应道:“难怪你‘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得消瘦了不少,好事多谋嘛。”
    “唉,只怕是‘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啊!”
    我说,“没关系,那诗中不是还有‘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的时候吗?”
    大黑长叹道:“将军看来都得从奴隶做起!”
    我想,凡事有因。梦从心头起,饥者梦食,寒者梦衣,衣食无忧者梦女人。那就梦吧!能否做得了将北京去哪个医院治疗白癜风军要看你的造化,反正先做奴隶才是规则要求的。
    就在大黑爱得、追得、累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还亲眼目睹了哥俩的一场茅房笔谈。
    一日如厕,大黑用粉笔在墙上写了一句:“年过二十五,衣破无人补!”刚出门,二黑进来,看到墙上的字,觉得似乎是大黑写的,便问我是谁所作。“大黑”,我答道。二黑当即拾起那剩余粉笔头,接在下边续道:“若要补衣人,再过二十五!”此后,哥俩居然你来我往起来。大黑反诘道:“人生七十古来稀,那有五十才娶妻?”二黑对曰:“太公八十遇文王,再过二十又何妨!”这最后一句顶得大黑没了下文,可一心只恋着那“君子好逑”,依然如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黑终于结婚了。我出席他婚礼的那天,没好意思问他:“奴隶期满了么?”
    刚过十个月,我又拿着小红包去了大黑家,据说这是因为大黑结婚时,被褥里给塞进了不少大红枣……
    还没进门,那家里乱得让人无处下脚,新生的宝宝不停地哭,北京最好白癜风医院如何治疗大人敞襟舒怀地吵。我去道喜,又赶上劝架。好容易“战争”平息了,送我出门时,大黑借古人的嘴说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我依然没好意思问他:“将军没做上?”
    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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